到妈祖庙求雨

前几天心血来潮早起床，去外头吃早餐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奇异的老人。

唐人街，一棵大树下。

等着过马路，我看见一位衣着邋遢，满脸污垢，长发飘散的老人弓着腰，专注地向着大树念念有词。

敏锐的直觉马上让我自动挪开脚步，远离这位行为不正常的老人。

「年轻人，做人不可以那么看不起别人。」老人眼角余光射出一种鄙视的神色。

靠！遇到神经病，还被瞧不起，我的心理突然失去平衡，打人的冲动油然而生。

「这棵树是我的好朋友，它病了。」老人深情地看着满目疮痍的老树干。

「你让他看医生啊，干。」满肚子不是滋味，我回呛。

有时候，我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贱嘴。

「哼。」老人摸了摸自己那看起来应该有好几年没洗过了的长发。

「年轻人，话不是那么说的，这地球生病的树有那么多，请问我有那么大的能力一一治疗吗？」

「喔，喔...」我点头。

遇到疯子了，先去吃早餐，再见。

「你看，这棵树。」老人突然捉着我的手。

面对老人突如其来的锁喉手，我完全毫无挣脱的余力。

那只手，很脏，而且出奇地有力。

「你看这棵树的叶子。」老人用剩下的左手指着上方，「如今空气的污染程度已经十分严重，这些叶子的气孔都已经快阻塞完了。再这样下去，这棵五六百年的老树就要没救了。」

「嗯......啊...」我对老人自以为是的透视眼一点兴趣也没有。

偷偷气聚丹田，我大力使劲一扯，见鬼的右手还是被他黑得像碳一样的五指紧紧锁住。

靠，我感觉到手臂开始流汗，汗水就要和老人的泥垢混合在一起的，想到这里我差点要吐。

这身材干枯的怎么那么有力啊？

「你就祈求老天爷下雨啊，大风大雨地连续下好几天那大树也不会有得救了嘛。」

「哈哈哈！」那纹路复杂的额头突然往上一翘。

「对！下一场大雨就可以了！年轻人你很聪明！」他凸起的眼袋，双炯猛然发光。

好的，可以放手了吧？

「求雨，求雨......嗯，怎么求？」老人喃喃自语，托着下巴，搓着搓出了一颗曼陀珠大小的黑色泥垢。

我不想很你玩了，放、开、我、的、手！

嗯，如果我一拳打在他身上？

这里人来人往的，动手打老人家这种缺德事应该会引起公愤吧？到时我就永远吃不到我最心爱的干捞面了。

......但截肢...截肢并没有在我的人生规划里啊。

此时，一位路过的大婶和我四目交接。

从她眼神里，我看到的尽是同情之色，但她那肥胖的双脚却以最快的速度与我擦肩而过。

这人间还有温度吗？

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失焦，一股四百万伏的电压从右手臂冲向大脑......

「阿伯，这里走下去有间妈祖庙，据说早上去拜拜的时候很灵验。快点把握时间吧！」

就只想要逃命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。

「是吗？快点带我去，阿华已经病得很重了。」老人听了非常兴奋拉着我，往我手指的方向飞奔。

啪踏啪踏啪踏啪踏啪踏啪踏.....

两边景物立马变成一团糊，我感觉到有好几百双目光往我身上投射过来。

下一次再回来这里吃干捞面的时候肯定需要回答很多问题。

如果还有机会回来的话......

妈祖庙前。

「阿伯，就是这里。」我调匀气息，「我不便打扰你了，记得求雨时要五体投地喔。」

「谢谢，你年轻人。」涂满污垢的脸庞，流下了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感动的眼泪，泪水划出了两条干净的水痕。

老人不断地点头道谢，随之我的右手一凉。

「嗯......喔，祝你成功。」我看着手臂上湿湿的黑色手印，肛门一缩，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。

「夭寿咯，你有没有事？」「那神经病怎么拉着你？他跟你说什么？」「他是你的谁？你朋友吗？」「你带他去庙做什么？」「这不是那个谁的孩子吗？怎么和疯子一起玩？」「现在无家可归的疯子太多了，政府到底是在干什么？」「要不要吃面？大碗还是小碗的？」

类似的问题随着人群的数量越来越多。

「应该快要下雨了......」面对这些三姑六婆我也不知道在回答什么，反正吃早餐的胃口是肯定没有的了。

「可怜哦，被肖的吓到自己嘛肖起来了。」我耳后传来的最后一句话。

三天了。

看着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员披着雨衣，在滴水的摄影棚里撑伞的糗样，我在想这老人到底是要拯救多少棵树啊？这雨应该可以停了吧？

还是，他忘了，求雨也要设下一个期限？

不过，至少如今烟霾的问题应该可以算是暂时解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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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于20.9.201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