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煙花n次方 - 2 》

早市是我禮拜五行程的第一個點。

洗好臉，不吃早餐，放上自己最喜歡的歌，緩緩地開車到這個充滿歷史與其獨特文化色彩的地方。這樣的一個過程十分療愈，足以將一整個禮拜不如意的事忘掉，洗心滌慮。

這四年來除了因疫情封城之外，倘若沒有什麽重大的事，我會帶上充了一個晚上電的相機，用自己的想法與當下情緒去詮釋這個臨死垂危的地方。

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，我看見阿興騎著腳踏車從我眼前由左至右緩緩經過。在這個年代，在這個地方，已經沒有年輕人像他這樣把腳踏車當交通工具了，這個畫面可謂珍貴。說到這裏，我發現阿興這個人很常出現在我的活動範圍裏，也許這幾年我常出來照相的關系，每個禮拜裏我幾乎會遇到他兩到三次。

這個圍繞著兩口百年老井的早市不大，與關帝廟和小販中心相連，是這個地方非常重要的華人文化地標之一。

八點鐘，早市的人潮逐漸變多，但還不算最高點，人潮最多的時候是在九點至十點之間。那時很多在小販中心或者附近吃好早餐的人都會過來買水果、買幹貨、買菜、買魚、買雞、買蛋、買粿、買鞋、買衣、買鍋、買盆、買香、買花等……還有買兒童書籍。就是各種賣，各種買，偶爾還會有外地的商人過來，我看過最誇張的是賣藤椅及藤製品的，一整車的藤椅擺到無處可走。

除了買，在這個朝氣蓬勃的早晨，有很大部分的人就是來找朋友閑聊家常，順便偷偷交換情報的，尤其是關帝廟外面坐著的那些老人們。我順著關帝廟面前經過，放眼望去一堆老人家聚在一起，有看報紙，有大談時事，有的閑聊，卻沒人大意不戴口罩，小孩們在廟正門前的大香爐周圍嬉鬧，等著爺爺奶奶們過完嘴癮。

「來了啊？啊！來！今天也來支持一點。」剛踏入早市的第一步，賣祭祀用品的阿姨就笑臉迎人，要我買她的面包和糕點。這個阿姨最近不知道哪來的靈光一閃突然跨起了行業，每個禮拜見到我都堅持不懈要我買一點。我隨手支持一下，她就遊說我多買幾樣，還要求我拍照幫她打廣告。還好我用的不是膠片相機，每一次都是意思意思按了下快門，打哈哈混過去。

不過，我想被敷衍的是我吧。她老叫我拍，也沒看她想看拍出來的什麼東西，感覺她就是為了拉客隨便跟我哈拉而已。

面對阿姨的盛情難卻，日子一久下來錢包也會受不了，早市也不是只有一個入口，但我還是堅持每一個禮拜走同一條路線。我相信同一件事情，持續做了好幾年才會看到極微的變化。同一條路也是一樣，持續地走了幾年就會發現這個地方的難以發現的美。

知名攝影師Robert Capa的名言：「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夠好，原因就是你離得不夠近」。要把這個地方紀錄好，我認為用這種接地氣的方式，才能更快更好的感受這個生活圈。再者，說難聽點，這樣做除了接地氣，也還接地府。這幾年來，有些在我照片裡出現過的人，現在都已經沒了。

拍拍逛逛，與人聊天休息差不多一半小時，我收起了相機，下一站：阿健的咖啡店。

當我開車經過老街的時候，阿興正坐在路邊的位子喝早茶邊和一旁的兩個小孩玩耍。這是非常難得的一幕，因為第一，我很少看到阿興喝早茶；第二，我很少看見他身邊有人。

希望他此後的人生可以一帆風順。

14.4.202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