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煙花n次方 - 10》
- daniel wee
- Jul 30, 2022
- 4 min read
Updated: Jul 31, 2022
「欸,聽説今年有媽祖出巡耶。」何仔把兩盤炒飯放桌上。
「哦?」鄭大弘擡頭看何仔,漁夫帽下的表情似乎在發亮,然後轉頭看我,「最後一次,好像是兩年前了。」
嗯,我點頭,順勢把辣椒醬都倒在炒飯裏。
兩年前的媽祖出巡,我就是和鄭大弘一起去照相的。那天,我還用了他剛教我的後簾同步拍了一個晚上,照片出來的效果自己還蠻滿意的。
「辣椒你還要加嗎?我去拿。」何仔問,我搖頭。
「哼,也好。」何仔突然看起來鬼鬼祟祟地,「請媽祖娘娘出來較好,我跟你説,我之前看到僵尸耶,滿清的僵尸,像電視裏面那種。」
「哦?僵尸?」鄭大弘擡頭看何仔一臉錯愕,我只是隨便地笑了笑。畢竟我是一路看大鳥王神威長大的人,目前我的眼界裏還沒有什麽是比大鳥王更加可怕的。僵尸不僵尸,嗯……隨便。搞不好很可能被大鳥王一拳過去變成軟肉,或者被打成活人也説不定。
「欸!」何仔突然舉手,原來阿興推著脚踏車來了。
「炒冬粉。」他説,何仔大喊一聲「收到」,掉頭回到自己的檔口去。
「坐。」我向阿興點個頭,把桌子底下的椅子拉了出來,四人桌已經坐了三個人。阿興笑一笑,把脚踏車放好,向賣酒的老闆舉手比了個一。老闆像被風吹一樣瞬間就到,幫阿興倒酒收了錢離開。
「哦,黑狗。」鄭大弘又是點頭,似乎在認可。我知道最近鄭大弘迷上了喝黑啤酒,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喝個幾罐,要不然睡不着。他跟我説喝黑啤酒對身體比較好,不像喝白啤酒那樣很容易痛風,也不知道是哪聼來的道理。
我心想,那不喝不是更好嗎?幹嘛要喝?也許他的藝術家個性就是用酒來灌溉的。
「你一天喝幾瓶?」看來鄭大弘找到酒友了。
「一瓶。」阿興整理頭上反戴的米色球帽,笑了笑。高賽雄一拐一拐地走了過來,四人桌滿了。
「你不喝的吧。」鄭大弘知道,只是禮貌性問高賽雄。高賽雄搖搖手。
「那你要嗎?」鄭大弘轉頭問我。我點了頭,心想隨便啦,反正我有時間聊天。
「媽祖大日子,你有去幫嗎?」阿興突然開口問高賽雄。
哦!我想此刻如果有人看著我的臉,一定會發現我的雙眼發光。
阿興對媽祖出巡有興趣!
「哦,你去幫什麽?」我還來不及開口,鄭大弘搶先問。
「扛神。」他説。翻譯一下,就是擡轎,擡神明的轎子。
「你扛過?」
欸?桌上所有人轉頭一看。晨豪坐在隔壁,雙手握著手機,不用猜一定是在打手游。
「那你又扛過了?」何仔把阿興炒冬粉捧來,兩人開戰。已經非常習慣了他們的互動,今天的戰局我是懶得搭理。
這一次媽祖出巡是防疫政策鬆綁后,第一個巨型的公共活動,就連剛過的農曆新年也沒有如此氣氛。這兩年來,無論是華人還是其他友族同胞的生活文化圈都是一片萎靡不振,很想興奮卻興奮不起來,一幅要死不活的景象。
反觀現在,小販中心旁的關帝廟似乎也開始忙碌了起來。天色逐漸轉黑,幾個老阿伯正在打理廟口的大小香爐,身旁圍繞這幾個小孩正在嬉鬧。
小時候,這個關帝廟前有個大籠子,裏面養著一條非常巨大的蟒蛇,吸引了很多人來觀看,管你是不是香客信徒,廟口時常會聚集一堆看蛇的人,尤其是小孩。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,大蛇不見了,籠子也拆了,現在廟旁還是會聚集著一堆老阿伯,老阿婆。這些人和阿健咖啡店裏的那些老屁股的性質一樣,都是這個地方的路邊社記者,只是不同報社而已。
和臨死垂危的小販中心一樣,我相信再過個幾十年,關帝廟也許就會消失。
小販中心現在說熱鬧肯定不熱閙,要説沒人卻偏偏又有人,而且還有一兩個新搬來的業主,但人潮當然無法更往日相比,至少三十年前,我曾見證的那段時光。
那時我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孩,小販中心可是擠滿了人,尤其是早上和晚餐時間,走到哪裏都可以聽到那因備餐而發出的金屬互碰的聲音;走到哪都是烟霧彌漫,不管是大炒散發出來的,燒開水的水蒸氣,還是客人口吐的香烟,營業的檔口可是多得會讓人輕易患上選擇困難症。
而對一個孩子來說,這裏就是一個美食天堂。
阿公和阿嬤很常帶我們來吃晚飯,而我都會點一碗紅豆冰,再隨便什麽配東西都可以,因爲這裏的各種美食我都喜歡,管他是豬腸粉、油炸鬼、檳城滷肉、肉骨茶、藥材湯麵、燒魚、肉粥、串烤、鷄飯各種炒粉等,吃什麽都可以,都好吃,就是不吃雲吞麵。我小時候最討厭吃雲吞麵,就覺得它的味道非常莫名其妙,麵條怪怪,味道怪怪,雲吞也怪怪。直到上大學時,由於很難吃到中餐,才開始會珍惜這個怪怪的食物。
小販中心的往日風光和它的衛生環境已經是一去不返,除非有重大改革,或者重建重修。但我這幾年發現一個現象,來這個地方消費的年輕人,尤其是像我這般年紀的反而多了起來。不知道大家是否像我一樣,是抱著懷舊地心態而來的。
還是,何仔老爸的出品實在是便宜又大碗,讓人無法不來。
「蓮霧,請大家吃。」俊宏拿著一包紅色塑料袋,突然出現:「賣不完,不要浪費。」
「哦。」鄭大弘從塑料袋裏拿出來了一顆,擦一擦咬了一口,阿興和高賽雄也各自從裏面拿了一顆。
「欸?你有在。要不要吃點芒果。我去拿一點來。」
「不用。」我説。
「要!去拿去拿!不要浪費」隔壁桌的晨豪大叫,然後指著塑料袋又叫:「欸!阿興拿兩顆來。」
俊宏點點頭回去。
「你隔壁桌的,關你什麽事。人家又沒説要給你,臉皮不要那麽厚可以不可以?」何仔越説越激動,蓮霧差點從他嘴裏噴了出來。
「還好而已啦,我上次在吉隆坡吃的那個蓮霧才叫好吃,又甜又多汁。」
「是啦,吉隆坡的最好吃啦。吉隆坡的垃圾也很香。」高賽雄大叫。
俊宏又拿了一包塑料袋來,何仔把芒果切了分給大家吃。
「要不要吃豆腐花?」我拿了張椅子給俊宏,俊宏搖搖頭。
「怎麽還不去睡覺?都幾點了?回去睡覺,好好讀書。」晨豪又在那邊鬼吼鬼叫。
「雞掰,才八點多,睡什麽覺,你怎麽不回去睡覺?」高賽雄感覺快要中風了。他不知道其實我也是。鄭大弘看著我搖頭傻笑,阿興也笑了。
「小孩子就是要早點睡。」晨豪還沒完沒了。
「恬恬啦。」何仔把裝有芒果的鐵盤往他桌上一拍。
31/7/2022
Comment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