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煙花n次方 - 7》

俊宏的老爸哼著「挪威森林」，正在打理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椰殼。店裡的背景音樂正是「挪威森林」，俊宏他老爸連吉他solo的部分也照哼不放過。不用多想，他一定是伍佰的粉絲。每一次來這家水果店就一定會聽到伍佰的歌聲，給人感覺就像是伍佰粉絲的後援會一樣。

「送你兩顆楊桃。」俊宏把我要的香蕉和芒果放在塑料袋裏遞給我。

「謝謝。要不要一起吃晚飯？我請你。」我問。

「不用了，我媽媽煮了。」

「喔。好的。」那就依照慣例，打包回家吃。

何仔的檔口已經站了一堆人，他負責安排客人的訂單，何仔老爸一臉汗水，手裡的鍋鏟不斷地與大火中的鐵鍋碰撞。攤口的生意今天很好，好的何仔不斷地和他老媽吵架。

晨豪，高賽雄和阿興坐在大樹下。

「先坐下來，人很多，還要等很久。」何仔打理晨豪他們的座位把盤子首設好，好讓我坐下來。現在疫情已趨緩，管製也放寬了許多，

「欸，你的相機咧？」我一坐下來，晨豪就問道，但雙眼雙手卻沒離開過手機裏的遊戲。

我把小小的照相機從褲袋裏拿出來，放在桌上。阿興好奇地看了看。依桌上的情況推測，大家應該已經吃飽，晨豪和阿興面前各一瓶黑啤酒和酒杯，不難看出來是在喝酒消磨時間的，而高賽雄看樣子是不喝酒也不抽煙了。兩年前年紀輕輕的他突然中風，花了一陣時間做復健才讓癱瘓的左下肢恢復至不用拐杖的境界。

阿興斜斜地靠在椅背，黝黑的臉捎帶酒精紅。跟這群不熟的人坐一起感覺怪怪的。

「欸！」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鄭大弘背著電吉他站在我身後向我招手。然後和座上每個人打招呼，一陣簡單的噓寒問暖，他就離開了。

「年紀也不輕了還在繼續發明星夢。」鄭大弘離去不遠，一直都在打手遊的晨豪開始喃喃自語。

「那是人家的興趣。」高賽雄說。我點點頭，鄭大弘就是一個充滿文藝氣息，在藝術方面很有天分的人，彈吉他和照相都是無師自通，而且相片還在去年吉隆坡攝影展展出過。我有時候會約他一起去街頭攝影，向他學習。走在路上，鄭大弘很難會不讓人注意，他的穿著打扮在這個地方算是非常前衛，永遠都是包頭帽壓著一頭茂密，披散在雙肩的長髮，寬鬆的白T賉露出兩隻上滿刺青的手臂，寬鬆長褲子下一定是一雙匡威。鄭大弘對匡威非常着迷，他除了收藏舊相機、收音機、打火機各種各樣的舊東西之外，還會收藏經典的匡威，哪怕是人家穿過的。

李氏雙胞胎姐妹經過眼前，走到了何仔的檔口面前，加入了龐大的打包行列。

「來！喝酒。」晨豪擡頭看我，然後轉頭大叫：「頭家！來一瓶酒！」

「黑狗（健力士）OK?」他又轉頭看我，然後又轉頭大叫「黑狗一瓶！」

幹。我有説要喝嗎？老闆很快就送來了杯子和一瓶黑狗，我無奈地付了錢，倒了半杯，喝了一口。

「人很多。」高賽雄說。

「啊？」我看著高賽雄。什麽人很多？

高賽雄指著何仔的檔口說：「你看這裏就只有他的檔口人最多。」

「嗯。」阿興放下手機說：「好吃。」

晨豪擡頭說：「好吃嗎？炒那麽油膩。像他們這種風格的，吉隆坡有一大堆比他加更好吃的。」

阿興聽完了笑了笑。

「他們的價格很便宜啊。你還要嫌什麼？」高賽雄說。

「哼，便宜。」晨豪這一次不擡頭了：「在這種地方做生意還敢跟我賣五塊錢，而且還要起價，一點都不值得。」

幹，晨豪這種人真的很煩。

「哦，這裏不適合你這種高檔的人。」可以看出來高賽雄一臉不悅。他停了停有繼續説：「奇怪，不喜歡還天天來。」

「要不是晚飯沒有地方去，我才不來咧。」晨豪連看也不看高賽雄。

「欸，你喝酒哦。那還要打包還是在這裏吃算了。」在隔壁桌忙著收拾的何仔問我。

「欸！他說你的東西不好吃。」高賽雄提高音量對何仔說。

「屎對他來說最好吃了。」何仔手裏捧著一堆客人用過的碟子，右手抹桌子。

「哼。」晨豪沒有繼續下去。

「按怎？要帶走還是這裏吃？」何仔走過來問我，我看了看眼前那瓶黑狗，

「這裏吃。」我說，何仔點點頭就走了。

「你現在哪裏工作。」我問阿興。

「後尾路口的火鍋店。」他說完，傻傻地笑了笑。

「哦。多久了？」我問。

「四年了。」阿興笑著說。我嗯一聲點個頭，最終還是沒敢問他，一直以來他到底有沒有回去看看他媽媽和阿嬤。

「四年……」雙手靠在桌上的晨豪舒服地靠著椅背，雙眼始終沒離開過手機：「哼！在那邊能賺多少錢？一個月一千二你要做到什麼時候，還學人家喝酒。」

閉嘴！

閉上你他媽的爛嘴！

「你恬恬啦！整天玩手機也不工作還敢説人家。」我差點發作，剛好何仔把我的炒粿條捧來。他一開口我就不說什麼了。

高賽雄搖搖頭，站了起來走開。

「去哪裏？」晨豪擡頭問道。

「上厠所。」高賽雄說。

「幹嘛往那邊走？後面有厠所啊，現在又不收錢。」晨豪指著背後的公厠。

「回去上比較舒服啦，至少不用看到會讓人賭懶的東西。」高賽雄説完，一拐一拐地走了。

「聼到嗎？在講你啦。」何仔忿忿地說。

「喔喔，是哦？真的假的。」晨豪把脚翹了起來。

我看著阿興，他笑一笑，我只是無奈地搖搖頭。

15.6.202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