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煙花n次方 - 8》

我不喜歡晨豪。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樣也不喜歡他。他的一切作爲，感覺就是故意的，他就是要人家都不喜歡他。

據阿健的「聼人説」，晨豪在吉隆坡上大學，畢業後找了幾份工作，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回來一直混到今天。這三四年裏在他什麼也不做，整天就是混吃老爸的家產，一副勢必把敗家進行到底的決心。

欸？怎麼……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愧感油然而生。

幹，阿健你這不是在説我嗎？

「他早上有來。」

「哦。跟誰來？」

「和老爸老母。」

「一個人哪有可能啥攏不做，歸工在外口食茶損電話？」我真的不解。就算同樣是正在敗家的我也有個底綫，至少也會到公司去跑跑過場，跟客戶聊聊天什麼的。

「人靠老爸飼，你去替人煩惱什麼。」阿健整張臉已經擠成一團。看來我的問題真的很無厘頭。

「但是，他老爸是有跟我提起過自己很擔心這個兒子。」阿健繼續説，然後捧起那超大的水瓶，咕嚕咕嚕地大口灌。

突然咖啡店外面一陣喧鬧，外面那幫老屁股正在討論阿勇怎麼今天沒來？椅腳卡拉卡拉摩擦著地板，一些坐著的突然站起來，站著的突然徘徊，一團亂糟糟的。

「趕快打給他！」阿亞洪亮的聲音直接炸開來。

「我沒他的號碼。欸，阿李！你有他的號碼？」整團混沌中竟然沒有半個人會使用手機。

「阿健！阿勇的號碼！你有嗎？」波來在外面鬼吼，阿健趕忙放下大瓶子走到櫃檯拿手機。畢竟這是一件人命關天的事。

阿勇的妻子已經不在，膝下無子，現在是一位獨居老人。知道自己有很大機率會在家裏孤零零的一個人離世，阿勇常常交代這群老屁股一定要註意他的存在。常常交代，也許是因爲不放心這些吊兒郎當，不正經的老屁股沒把他的話聼進去。更有可能的是，他不想讓鄰居和替他善後的人麻煩，煞費他超前部署的一番苦心。

人老了就是有很多的無奈，更何況是身旁無人的老人。

阿勇說若自己兩天沒在這咖啡店出現就一定要打電話給他，或者是他的鄰居。

「有！有！他載外坡回來的老同學去吃飯！」阿健大喊。

「喔喔喔喔！」衆人鬆了一口氣。

「哦。載人出去吃飯。欸！我跟你説，他人生到烏烏按尼，不容易看出來有什麼病。有的病沒有那麼容易……欸欸！我説，他的皮膚烏烏……」李木頭在人堆裏吸引註意力，左右開弓開始大談他的宇宙真理。

阿健把手機放在桌上，屁股剛接觸椅面不到兩秒，阿曼騎著腳踏車來了。他把錢放在櫃臺上，然後自行地走到後面去。阿曼是一個年老印度人，據説他靠單親媽媽撫養長大，因爲家裏太窮，聽説皈依伊斯蘭教就可以獲得救濟，於是兩母子就這樣皈依了，現在的他在餐廳打工和拾荒，每個月勉強可以過日子。實話實説，阿曼其實也不算是虔誠的囘教徒，當初也是生活逼人才而已，時正齋戒月，每一年這個時候，他就會到這裏來過著正常作息，免得受熟人眼光。

阿曼有個怪癖，他很喜歡先付好幾天的夥食費，剛剛他一進來在直接把錢放在阿健櫃臺上就是那個意思。

也許這個怪癖跟他小時貧窮有著極大的關係吧，我想。

阿健把阿曼安置好後，坐了下來。

「欸，今年媽祖生有出巡。」他説。

哦。我眼睛爲之一亮。終於啊。

疫情趨緩，人們解禁，神明也跟著解禁咯。

13/7/2022